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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有上海特色的小校场年画

  中国古代,每逢除旧换岁之际,人们会在自家门户、厅堂贴挂新年画装点环境,以求辟邪祈福,营造吉祥的气氛。清代富察敦崇的《燕京岁时记》中记载:“每至腊月,繁盛之区,专搭席棚,售卖画片(京人称年画为画片),妇女儿童争购之,亦所以点缀年华也。”年画的雏形是贴门神,战国秦汉时社会上流行神荼、郁垒二神镇守门户的说法。到了南朝,据《荆楚岁时记》记载,南方地区“正月一日,给二神贴户左右,左神荼右郁垒,俗谓之门神”。唐代以后,门神演变为持剑的秦琼和擎叉的尉迟恭两员猛将守护宅院,并成为最大宗的年画题材。

  年画是一种民间美术,是社会大众的文化性消费用品。以前的创作者都是农业社会中的耕作之民,用拙朴的线条描绘农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,用明快的色彩展现农耕民族丰富的思想情感。年画是一部民族的图像史书,是世俗生活的生动写照。中国作为农耕民族,一直以来的年画主题除了新年应景的驱邪避祸,如门神、钟馗、灶王外,便是与丰收富足、多子长寿、升官发财等朴素生活理想有关,如春牛图、嘉穗图、年连有鱼(余)、麒麟送子等,还有戏剧故事,如桃园结义、杨门女将,以及传播传统风尚道德的渔樵耕读、精忠报国等等。

  以前,家家户户张贴的年画都由画师一幅幅创作制成,数量上受到局限。宋代雕版印刷技术的出现,为年画的大批量制作提供了技术条件。明清时期,制作和印刷年画的套版印刷技术日臻成熟,年画进入了繁盛发展时期。年画的创作、印刷、市场买卖、张贴挂饰,成为中华大地新年里的一道文化风景。各地发展出独具风格特色的年画,比如多数人公认的“四大年画”,即天津杨柳青、苏州桃花坞、山东杨家埠、河北武强的年画,以及“四小年画”,即四川绵竹、河南朱仙镇、陕西凤翔和广东佛山的年画。

  南方势头强劲的年画当属苏州桃花坞年画。桃花坞位于苏州阊门内北城下,这一派年画由绣像图样发展而来,随着宋代雕版印刷工艺的成熟,推动和促进了桃花坞年画的发展。桃花坞年画到清朝雍正、乾隆年代进入鼎盛时期,占据年画业的半壁江山。那时候有些桃花坞的画师和制作人员南迁上海,他们的画铺和画摊集中在上海南市的旧校场路,嘉庆年间(1796年至1820年)渐渐形成上海年画一条街。19世纪60年代,因太平军横扫苏州、常州和南京,遂有更多桃花坞年画的业主和画师、工匠为避战乱,陆续来到上海谋生。最初他们的年画制作多沿袭桃花坞的风格,店铺也多称贩卖的是桃花坞的作品。19世纪末,上海开埠近半个世纪,受到欧风美雨侵润,华洋共居,五方杂处,各种新物新事层出不穷,民情风貌也呈现出中西交混的特色,形成了富有上海地方独特风格的小校场年画。

  小校场年画除了沿袭传统的年画内容,有一批如“闹新房”、“兰生贵子”等佳品外,其特色是对传统题材的扩展和超越。在以女子为主体的年画中,超越以往年画中女性总以求子教子这种传宗接代、贤良淑德的形象入画,更多地展示女性娇美、智慧和能干的一面,比如“抚琴”、“丹青”、“下棋”、“洗尽铅华”、“百事如意”等,画色清丽雅致,尽现聪慧女性的面貌。像“蚕花茂盛”、“湖丝厂放工抢亲图”,透露出女性在经济生产活动中的主体性地位,浓墨重彩地将女性推向社会舞台的中央。小校场年画中的这些新内容,体现了女性在上海商业经济活动中的地位,反映了上海接纳近代人文思想,体现出社会对女性的自觉尊重意识。女性主题年画在一批优秀画师的创作和促进之下,得到飞跃性的发展,涌现了一大批以擅长仕女人物画而驰名画坛的高手,如任伯年、吴友如、钱慧安等,也发展出后来名噪一时的时装美人画和月份牌年画。

  小校场年画题材的另一个特色,是开创了以社会事务为内容、以时事新闻入画的先河,也成为上海月份牌年画、宣传画的前身。“上海通商庆贺总统万岁”、“上海新造铁路火轮车开往吴淞”,满足了市民对时事的好奇和关注;“寓沪西绅商点灯庆太平”,呈现清末上海市民与外商共庆通商、欢度元宵的情景:各国彩旗飘飘,一排洋人手擎长龙,与上海市民一同游街观灯,亦是外国人入乡随俗的例证。还有如“西国车利尼大马戏空中悬绳大战”、“上海四马路洋场胜景图”,描绘清末上海街头的新旧风貌和事物。这些作品表现了人们对于当时物质文化生活急剧变化的敏感,展现了这一特定时期的社会风貌,年画也因此成为展示西风东渐的一个窗口。

  小校场年画得天独厚的制作条件,为年画市场的大发展提供了先决条件。上海的年画制作,引进了德国的石印技术,这种石印技术能够复制中国书画特有的软笔墨意,保留书画原作的神韵;同时采用西方价格低廉、色彩明艳的矿物质颜料,使得画面绚烂浓烈,层次丰富;还使用国外纸张,“洋纸”添加了明矾之后,更利于油墨着色,不晕不花。画师的画稿完成后,在制版方面采用照相技术,可以缩放自如,大大便利了制版;用机器印刷代替手工刷墨,印刷效率和产量成倍增加。上海小校场年画的制作和生产,通过采用新材料、新技术,提高年画产品的质量,大大降低印刷制作成本,售价低廉,极大地冲击了年画市场,在清末民初,达到了空前的发展和繁荣。

  上海小校场年画以其新颖的题材、清秀的画面、绚丽的色彩和精致的工艺,再现了清末民初上海开埠后的城市风貌,堪称上海本土文化的代表,在中国年画发展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。